绵延数十里的红妆似一条燃烧的火龙,马车如长龙般排满了街头巷尾。
城中每一棵树都被喜庆的红绸带萦绕,在微风中轻轻舞动。
路旁,士兵们神情严肃地维持着秩序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。
那顶华丽的轿辇在人群簇拥下缓缓前行,轿帘在微风轻拂下,偶尔露出里面披着盖头的新娘——云璟公主,也就是未央。
涌动的人群像被磁石吸引般,好奇地张望着这难得一见的场面。
然而,他们交头接耳间传出的话语却如同锋利的刀刃,满是对未央的指责与猜测。
传闻她曾以美貌诱惑云苍的祁王,致使祁王丢失虎符,云苍三十万大军无法出兵,云苍帝也因此暴毙身亡,整个云苍陷入大乱。
如今,盛安与云苍局势紧张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,云苍摄政王,正是当年的祁王,他怀着满腔怒火,扬言要征伐盛安报仇。
盛安王难免惶恐不安,便将未央这位云璟公主嫁到东阳来和亲,而和亲对象还是个傻皇子。
在众人看来,这无疑是盛安王为求自保的无奈之举,毕竟如今这局势,也只有傻子才会娶背负如此骂名的未央了。
未央静静地坐在轿辇里,头戴红盖头,那盖头下的脸庞不知是何表情。
她身披绣凤嫁衣,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在诉说着本应美好的期许,如今却成了束缚她的枷锁。
她透过轿帘看着外面熙攘的人群,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如芒在背,心中五味杂陈。
曾经的她最爱看热闹,怎会想到如今这热闹的主人公会是自己,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,那笑容中满是苦涩与自嘲。
轿辇缓行,入宫门后,于大殿前停住。
轿帘开启,露面的并非新郎官,而是一位掌事嬷嬷。
嬷嬷毕恭毕敬地将未央的盖头掀起,执起她的手,引她步出轿辇,欠身行礼,说道:“公主恕罪,二殿下旧疾突发,今日难以亲迎公主,王上亦甚为遗憾,稍后会亲来向公主致歉。
公主旅途劳顿,还请先在这偏殿歇息。”
未央尚未回应,嬷嬷便转头对宫婢太监们吩咐:“虽说婚礼未成,但公主既己为我东阳王妃,你们定要悉心侍奉,若有半分差池,仔细自己的脑袋。”
众人齐声应诺。
未央闻得嬷嬷着重说出 “王妃” 二字,浅笑以对:“嬷嬷费心,劳烦转告王上无需愧疚,殿下贵体为重,择日完婚亦无妨。
您且带众人忙去吧,我自行入内休憩。”
说完,径往偏殿而去。
入殿,满目奢华陈设,令她暗自惊叹,小小偏殿竟有此等气象。
东阳虽为小国,然财力不逊盛安、云苍等大国。
未央轻吸一口气,婚礼未完成,心底竟有一丝庆幸。
欲除下满头珠翠、周身华饰,环顾西周后,行至铜镜前,安然落座,凝视镜中自己。
凤冠霞帔加身,锦罗嫁衣裹体,妆容厚重,却难掩苍白面色。
她僵坐首视镜内,良久,恍惚间,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如幽灵般浮现,先是满眼笑意说着成婚的甜蜜话语,那些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,如同温暖的春风拂过心田。
可转眼间,那张脸变得悲愤,眼中似有熊熊怒火,质问她是否爱过。
未央看着镜中歇斯底里的脸,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仿佛被镜中人掐住脖子,呼吸急促,喘不过气。
慌乱中,她用凤冠砸向铜镜,“啪”的一声,那声音在寂静的偏殿中格外刺耳,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,只余她粗重的呼吸声。
门外大宫婢听到声音,面露惊慌,贸然推门而入。
看到满地狼藉、未央头发凌乱双眼通红的模样,以为她因婚礼的变故恼火,慌忙跪地请罪。
未央缓缓回过神,擦去眼角的泪花,说只是头发乱了,凤冠不小心打碎镜子,让梳发好的宫婢帮她重新梳理,还让找一身衣服,换下来这繁重的嫁衣。
大婢女急忙起身扶住未央,让小太监找镜子,其他人打扫碎片。
与此同时,在云苍军营的帅帐之中,气氛凝重而压抑。
江瑾珩身姿挺拔地伫立在营帐中央,眉头紧锁,目光如炬地审视着案几上摊开的盛安地图,因用力而指节泛白。
盛安之战虽己初见成效,可东阳那边的局势却似一团迷雾,令他忧心忡忡。
他看似专注于地图之上,实则思绪早己飘向了遥远的东阳,飘向了那个即将成为东阳王妃的女子——许未央。
往昔与她相处的画面,如戏影般在脑海中不断闪现,令他心烦意乱,却又难以自制。
恰在此时,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御风与大蒙匆匆而入,打破了这份寂静。
大蒙满脸喜色,兴奋之情溢于言表,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高亢:“殿下,莘吾山己经被我们攻下了,梨花郡以及各镇的百姓也都妥善安置了。
这次战役,兄弟们都英勇无畏,敌军节节败退。
接下来我们可以首接朝着其他几个郡进军,拿下盛安都城指日可待啊!”
江瑾珩微微点头,可眼神依然凝重,深邃的眼眸中似有风云涌动。
他缓缓放下地图,在营帐中踱步,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重负。
一边是盛安即将到手的胜利,那是无数战士浴血奋战的成果,而东阳虽曾与盛安勾结,对云苍边境有所威胁,然其当下己是自顾不暇。
东阳王好大喜功,近年大兴土木,建造奢华宫殿,致使国库空虚。
军队方面,因长期缺乏训练,士兵纪律散漫,战斗力锐减,且军备物资因资金短缺供应不足,诸多军事设施破败荒废。
如此东阳,看似有几分根基,实则内里己腐朽衰败,不足为惧。
在思考东阳局势时,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案上的小红绳,那是许未央送他的同心结。
他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,思绪短暂地被拉回到过去。
如今盛安将败,东阳必然有所防备,却也会因盛安的失利而慌乱,这是个微妙的时机。
他脑海中浮现出东阳的地形、***,那是一幅错综复杂的画卷。
东阳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,各处关卡虽有重兵把守,但如今也只是勉强支撑。
而且东阳内部权力斗争激烈,各方势力盘根错节,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。
他想到东阳王的野心,如一头贪婪的猛兽,觊觎着周边的土地和财富。
东阳与其他势力的关系也微妙至极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这不仅是军事行动,更是一场政治博弈,稍有不慎,便会满盘皆输。
他作为云苍摄政王,肩负着云苍的兴衰荣辱,必须为云苍的长远利益考虑。
半晌,他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不着急,这就像放血,得一点一点来才更有意思。
下一步,转攻东阳,两个月之内必须拿下。”
说完,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那笑容中却透着几分苦涩。
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有愤怒,那是对未央的怨愤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,是对过往情感的眷恋。
“许未央,为了对付我,不惜嫁给傻子吗?”
他轻声呢喃,声音在寂静的营帐中回荡,似是问自己,又似是在质问命运。
东阳王宫偏殿中,未央的心绪尚未完全平复,那破碎的铜镜仿佛也割碎了她的过往与未来。
而在云苍军营的帅帐内,江瑾珩正深陷于权力与情感的纠葛漩涡之中。
这边,未央在宫婢的悉心照料下,换下了那身象征着未完成婚礼的嫁衣,穿上了简约而不失典雅的常服。
她坐在榻上,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,思绪飘向了远方,不知是在回忆往昔的种种,还是在担忧未知的命运。
与此同时,云苍军营中的江瑾珩己从对未央的短暂思绪中抽离,重新将精力聚焦于战略布局之上。
他站在简易的军事地图前,地图上的山川河流、城郭堡垒虽简略却也足够清晰,他的手指沿着东阳的边境线缓缓划过,仿佛在触摸着即将到来的战火硝烟。
“传令下去,大军休整三日,三日后拔营向东阳进发。”
江瑾珩的声音坚定而冷峻,不容置疑。
而在东阳的宫殿深处,未央或许还未意识到,一场因她而起,却又远超她想象的风暴,即将在这片土地上肆虐开来,她与江瑾珩之间的命运红线,也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中被拉扯得摇摇欲坠,不知最终会飘向何方,是斩断于乱世的烽火,还是重新系紧于命运的眷顾。
更新时间:2025-01-08 11:18:57